長江萬里圖 卷
本幅紙本
縱53.2公分
橫1979.5公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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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長江,是大千先生少年時代,在重慶求學期間就十分熟悉的大江。早在一九一六年,大千隨二兄善子離開重慶赴上海時,便種下了深刻的印象;大千的家鄉在內江,他一九三八年後十餘年間,又長住成都,均位處長江的主要支流。在航空業並不普及的年代,乘船進出長江,乃大千在大陸時期的常事。

 此卷開頭一段採用縱深來回往覆的手法,咫尺千里,山勢與河流蜿蜓交錯;然後採橫勢舖陳的手法,高山與平陸綿延交替,經武漢三鎮,江面霍然開闊,又不時畫出支流,山城水廓錯落銜接,風帆處處,製造深遠蒼茫的空間。過了南京和金山,江面更形寬闊,山勢漸渺;過上海、崇明後,則是一望無際的汪洋大海了。 

 洋洋灑灑近二十公尺的長江勝景,在大千的筆下,時而明淨,以線條為主,時而蓊鬱,以濕墨疊彩暈染,粗放與精工,收放自如,技法上真正達到隨心所欲的地步。

 全卷結構,誠如一場百人樂團大規模演出的交響曲,雄壯與細膩,快速與舒緩交互迭出,色彩變化,有繽紛濃郁,也有清雅飄逸。而且天光水色,陰陽明滅,氣象萬千,可以說是極宇宙之大觀於眼底,,如果不曾像大千那樣遊歷名山大川的蓄積之厚,絕不可能作到如此胸羅天下的氣魄。

 由於大千此畫是為同是四川人的張岳軍(群)先生祝壽,所以借用也是川人的蘇東坡詩句:「我家江水初發源,宦游直送江入海」,主要景點起自四川境內的長江上游,可以從畫中明指的有岷江、都江堰、索橋、導江玉壘、重慶、萬縣、三峽、宜昌、武漢三鎮、廬山、小孤山、黃山、蕪湖、南京、鎮江、金山寺、焦山、上海,至崇明島出海為止。

此畫在一九六八年於歷史博物館展出的第二天,六月三十日一天內有六千觀眾湧入參觀,不乏長江流域的各省同胞,與大千一般抱著「看山須看故山青」的心情,來觀賞大千創作顛峰期集大成的山水鉅構。

 觀眾熱烈的程度,反映在媒體的報導上,紛紛要求展期延長,而此一 〈長江萬里圖〉也不愧為大千畢生的最重要的代表作之一。

【傅申教授評論】 


長江逆向西流

 1968年《長江萬里圖》首次於台北國立歷史博物館公開展示,整個展覽期間,人潮不斷,展期延長了兩次,才勉強結束。《長江》圖卷在展覽期間,曾發生了一場「長江萬里誤西流」的風波,連帶扯出了中國山水畫卷的方向問題,始終無法獲得圓滿答案。

 以下是黃天才所著《五百年來一大千》一書中的詳實記載:
《長江》圖卷在展覽中期,正當美術界對大千的藝事造詣及表現手法等讚不絕口之際,一位頗有名氣的業餘書法家突然向新聞記者發表「張大千顛倒乾坤,萬里長江向西流」的談話。

 這番談話在報紙上披為之後,確也引起相當回響。許多曾經看過展覽的人,起初並未注意到長江流向的問題,等到在報紙上看到「張大千顛倒乾坤」的消息後,連忙又趕到展覽場去再看一次,卻也為《長江》圖卷的展覽,造成第二波人潮。不過,報紙上隨聲附和「張大千顛倒乾坤」的批評的確也不少,有的甚至以刻薄語氣吟詩填詞加以嘲諷。最先「揭發」此事的那位業餘書法家,竟逕自寫信到巴西給張大千,希望大千提出解釋,惹得大千至為不快。

 中國傳統書畫長卷,向例是從右向左屈曲延展開捲,書卷的「引首」自然就在右端的起首處。張大千舌萬里長江,自西蜀氓江索橋開始,順著書卷開展的格式,從右向左延展,奔脫而下,沿途經灌縣、成都,重慶,出三峽,過洞庭……,穿越七省,匯百川而入海。在垂面上,是極其自然的「順流而東」的走勢。可是,從畫卷自右向左展開的「格式」看來,卻正巧和我們一般看地圖的方向倒轉過來了。通常地圖,上方為北,下方為南,圖左為西,圖右為東。如以地圖的「定向」為標準,畫卷從右向左延伸開展,就是從東向西延伸推出,以此種標準來看《長江萬里圖》,自灌縣氓江索橋開始,自右向左延伸,就成了自東向西延伸,於是,長江不再是「順流而東」,竟成了「順流而西」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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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其實,在基本上,這是藝術與科學的分野問題。一件美好的藝術品,不能用科學標準去評定它的藝術價值;正如一項高科技的成品,不能用藝術眼光去評定其外形美艷一樣。這種不同品類的是非之爭,當這一場「長江流向」的爭議,喋喋不休的鬧了好幾個月,甚至在《長江》圖卷的展覽已結束後仍未休止。九月中旬,歷史博物館邀約了十位畫家及藝術評論家舉行座談,希望藝術界在「長江流向」問題上,獲致一個共識,以便結束此一場論爭。結果,專家們充分交換意見後,得到的結論是:「藝術與科學迥異,專家們認為不應該把《長江萬里圖》當作地圖看。」一場爭議,就此不了了之。

 歲月悠悠,這已經是三十年前的事了。「長江流向」的爭議,已少有人記得。倒是:歲月為我們證實了三十年前藝術界的共識是正確的,藝術與科學不能混為一談,不能把《長江萬里圖》當作地圖看。君不見,地理上的萬里長江,不分晝夜的往東流,白浪滔滔,萬古長存;而張大千所給圖卷上的長江,雖然誤向西流,卻也一樣長存於藝術史中,絲毫無損於它的燦爛與光輝!

典藏/古美術/2000/11